秋分裹在桂花里,冒着香气儿,打着旋,像娥婀多姿的仙女,穿越辽阔的苍穹,长袖飘飘,流苏轻坠,蹁跹起舞,蜿蜒而来。
坐在日子的怀抱里,聆听清风带来的或喜,或忧,或浪漫,或平淡的消息,我在这样的季节里,跟着家人去地里,收取大地的馈赠,乡间的各种精灵蹦跳着,兴奋地庆祝收获的喜悦。
故乡的秋分是忙碌的,大人小孩,都有各人的活计。田野上闹哄哄一片,大家在一块又一块田地里,把穿越了春夏两季的粮食搬运回家,丹江在身后,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。
这个时节的丹江是安稳的,它平躺在村前的河道里,宽敞的水面,是初秋时的涨水,它原本要退回到丹江深处,却又不舍得忙碌的农人,于是,就这么静静地,静静地看着炊烟升起,雾霭蒙蒙的乡村,眷恋着丹江的水汽儿,两两相望,从久远到现在,从来不曾放弃过彼此。
我和小伙伴们提着篮子,捡起散落在土地上的庄稼,黄豆咧着嘴,露出饱满的果实。我们低着头,像寻宝的使者,把一颗颗黄豆捡起来,用嘴吹,用手搓,把黄豆拾掇得干干净净,争着给学校交上最好的黄豆。
有一年,学校收的勤工俭学很特别,是一种名叫“老婆针”的植物。我和村里的小伙伴骑着二八自行车,沿着地埂跑。自行车太高,我们只能骑在大梁上,就这也丝毫不影响骑车的速度。
老婆针浑身长刺,经过太阳的暴晒,原本缩在一起的针尖,散成了球状的花团。那些细细长长的刺尖,好像没有见过生人似的,见谁就扎。我穿的呢绒衣服,好像就是为了给老婆针蜗居的用的。还没有割多少老婆针,衣服便沾满刺,扎得无法再穿。脱下衣服想要扔掉,又怕回家挨骂,于是,把衣服绑在车把上。
那一天,我和小伙伴们疯了,像风一样,在故乡的土地上来回旋转。那件粘满老婆针的衣服,被二舅看到了,他从车把上解下来,坐在小板凳上,一个一个摘。原本拧成疙瘩的衣服,被二舅摘得干干净净,最后他还用棉油皂洗洗,衣服拿给我的时候,带着油腻的香气。
那时候的秋分,像挂在屋檐下的玉米,带着金灿灿的梦想。这个节气和春分、立夏、立冬一样,把季节分成两半,日子完美地穿插,把一份原本平淡的岁月,分割成浪漫的故事。
很多年后的今天,我坐在窗前,闻着桂花的清香,想着从前的故事。竭力书写,把日子还原,给自己,也是给岁月的答卷。
今年的秋分在中秋之后,于是,内心深处,便多了思念,思念走了两年的父亲,打开锁着的家门,父亲的遗像落满灰尘,站在父亲面前,那些浮灰呛了眼睛,没有父亲的家,再也无法团圆了。
思念刚刚离去的二舅,他的笑容似乎就在眼前,他对我妈说,就这一个闺女,可得好好稀罕着。是了,我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宝贝,是父母和舅舅们宠溺的骄子。
秋分了,日子又朝前走了一步。
我的记忆一直在回荡,思绪一直在蔓延……沿着头顶的云彩,回到魂牵梦绕的丹江河畔。那里鱼虾畅游,青草延绵;那里空气清新,河水漪涟;那里亲情浓郁,幸福无限。■李陶 摄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