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春的山路是静寂的,没有花开的热闹,没有枝丫横生的跋扈,没有耕牛的哞叫。喜欢早春,就是因为这份静,这份寂。
人都是好静的,内心寂寞的。那些酒桌上、歌厅里所谓的热闹,只是寂寞前或者寂寞后的喧嚣,没有几个人是真正喜欢。
早春的天还有点冷,需要穿棉衣。现在说的棉衣,也大都不是棉的了,很轻,很华丽,很暖和,美中不足的是少了棉花的味道。在早春里思念棉花,不知道合不合适,反正就这么思念了。
坐在树下,也不知道是杏树还是桃树,还没有发芽,还没有开花,在光秃秃的枝干上,我却看到了一朵朵盛开的棉花,雪白雪白的。满眼,满山都是,白色如涌动的大海,将我淹没。多么期望,这是世界的颜色。没有尘埃,和污浊的空气。
一丛菖蒲,落户在乱石间的水洼边,早春的风抚过它们的脸颊。一只麻雀刚刚醒,迈着细碎的小步靠过来,与它们小声地聊着什么。菖蒲忍苦寒,安淡泊,话不多。麻雀识得这些,没说几句,就振振翅膀,掠过了早春的山头。
石磨、石槽、石杵……住在石头山。早春的光,沐浴着万千物种。
我愿化作石磨,让蒙着眼睛的驴儿拉着倒转时光。
我愿化作石槽,养一尾不会游泳的鱼。
我愿化作石杵,捣碎混沌的天象。
古老的石器里藏着许多的寓言,早春和我,都只是知道那么一点点。
海子说,面朝大海,春暖花开。他肯定是没有见过早春的海,像棉花一样,雪白雪白的海。
喂猪,喂羊,喂小鸡,用独轮小木车将日头从东山运到西山。山里人一代代这样轮回着,他们的早春。
我也想有一架独轮车,将我和我的影子,从早春推到早春,再将早春淹没于早春……
■毛毛 摄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