济宁,自古水陆要冲,钟灵毓秀。清中晚至民初,当波谲云诡之变幻时局,菁英频现,在此风云际会。有爱民报国的能臣重吏,有操守高洁的文人雅士,有侠肝义胆的武林英豪,有乘势而为的乱世人杰。有为国,有为民,有为公,有为私,虽历史褒贬不一,倒也都是风云一时的人物。
一徐二曾在济宁
有孔孟之乡、汉碑宝库、运河之都美誉的济宁,南北通衢,文化资源丰富。晚清有数位重量级的大臣任职或驻足,有很多重大事件与济宁相关联。
民族英雄林则徐,邂逅济宁是在1831年。他进京殿试二甲第四名,赐进士后返回老家,省亲期满,与夫人郑淑卿自福州登舟北上。日记中写到:二月十八,自淮安娘娘庙搭粮船。四月初二,舟至济宁境……巳刻至仲家浅,谒仲子庙……;初四,辛丑,晴,五鼓过新启闸,巳刻过石佛闸,午刻过过林闸,申刻至济宁州任城闸(小闸口),步入南门城,见太白楼;晚回船行一里,到天井闸(大闸口)前泊。……初五日,壬寅,阴,黎明过天井闸,申刻过虎头湾通济闸,亥刻至大长沟,水稍浅,停船於此。初六日,寅刻,舟行。
1831年,林则徐受命任河东河道总督,正二品大员,驻济宁州河道总督衙门。中营穆莫邦、同知朱光垣奉命前迎。河道总督在全国有3人,河东、北河、南河各1人。林则徐行事雷厉风行,重实地考察。自总督衙门出发,亲往运河各段查验半月之久。在河督署壁绘“全河形势图”,写“治河方略”。1832年4月15至20日,在大校场(今济宁三建、电力二处片区)检阅河兵并训讲。
林则徐在济宁常以文会友,交往甚多,其中关系最好的当属济宁富商、诗书世家、河道署院邻居刘凝辉。林则徐还与玉堂孙氏三代结下不解之缘,与两江总督孙玉庭成为忘年之交。孙玉庭当时74岁、林则徐40岁。也是因为孙玉庭举荐,林则徐被委以重任;后来孙玉庭的儿子、户部尚书孙瑞保举林则徐再度出山;再后来,孙毓溎为林则徐筹谋大计,协助其云南平乱。
不久,林则徐调任江苏巡抚,位列封疆大吏。1838年,林则徐赴广东禁烟时再过济宁。十二月初四入山东境,行至汶上南关住宿,运河同知黄衡州与济宁州官前去迎候。初五行兖州、中心店驿站,州人徐贵一、张汉栗林园拜见。
林则徐在济宁任河东河道总督164天,开创性剔除河工积弊,给运河之都的人们留下了美好印象。
成吉思汗胞弟拙赤合撒儿的第26代孙、清代蒙古王爷僧格林沁,在济宁也留下历史印记。僧格林沁曾率军抵抗英法联军,1860年十一月,带兵至济宁,驻河道总督署院,军兵在文胜街、武胜街扎营,镇压捻军起义。1865年四月,在巨野被捻军斩杀,灵柩接到济宁州铁塔寺东厢。同治皇帝为之辍朝三日,允其配享太庙。僧格林沁在济宁时,与西门大街“太史第”车克慎有交往。车克慎是道光年间进士,据说曾与咸丰皇帝同窗。
与济宁缘遇的还有政治家、理学大儒曾国藩,两次来到济宁。曾国藩与僧格林沁合称“南曾北僧”,先后在济宁剿捻。1865年,作为湘军主帅,入驻山东督师剿捻。同年五月初六,入济宁破长沟,汲取僧格林沁剿捻身亡教训,山东以济宁为老营。次年二月,山东布政使丁宝桢来济宁行营议“剿捻防寇”事务,将河道情势奏报朝廷。钦差曾国藩和山东巡抚阎敬明亲勘黄运两河,藉运河衣带之水,“修浚阻寇”,布兵长沟以南到韩庄。
1867年十二月初七,曾国藩任两江总督,派刘铭传带兵来济宁。驻军陈国瑞觊觎刘铭传洋枪洋炮,双方发生械斗。曾国藩赶往济宁,告诫九个字:“不扰民、不私斗、不抗命”,解决军队内讧。陈国瑞外号红孩,系由太平军投靠僧格林沁。
曾国藩在济宁抽时间先拜孔庙、颜庙、孟庙,又在济宁知州程绳武陪同下,赴嘉祥南武山下拜谒了祖庙曾林。
这是晚清亲王重吏一徐二曾(僧)在济宁留下的旧事。
文武奇才出济宁
清末民初,济宁出了一位城北虎,太白楼上文采奇;一位城南牛,太白楼下拜拳师。
末代秀才李汝谦(1878—1931),出自济宁名门望族,天津府街、东西马道、戴庄“荩园” 等均与李家有关,也都曾留下李汝谦的足迹。
李汝谦聪慧过人,出口成章。1907年,山东巡抚杨文敬(士骧)“奇其才”,选之为官费生留学日本,就读于东京法政大学。临行之前,济宁太守王鹿泉在太白楼上为其饯行。李汝谦才思泉涌,学酒仙吟诗作对,一副纵论才俊、尽显风流的名联一挥而就,经后人篆刻镶嵌在太白楼墙壁上:
宴客亦寻常 贺监何人 应让风流归太守,
能诗最奇特 青莲如我 不须星宿托长庚。
李汝谦留学归来后,参加过辛亥革命,出任过民国泰安太守、黄县县令等职,参与国史馆四库全书续修和清史稿编撰等工作。他爱好众多、交际广泛,与时任北洋政府总理靳云鹏及其弟靳云鹗、军阀吴佩孚以及金石名家罗振玉、吴昌硕、丁佛言等,过从甚密。1923年8月,河南农民发现青铜器,他建议靳云鹗的驻军通电全国,将“王子武”窖藏文物无偿捐赠给国家,防止了国宝的流失。
李汝谦系乾嘉时期运河总督署同知、金石大家黄易的玄外孙,毕生学习黄易并继承外高祖的金石书画衣钵,编撰《秋盦遗稿》并请好友罗振玉作序,搜集收藏黄易的《唐拓武梁祠画像》交藏故宫博物院。李汝谦晚年寓居北京却心系故土,写文章都署名“济宁李汝谦”,以别于同期同名的广东解元李汝谦。
爱国武术大师蔡桂勤(1877—1956),出身济宁城南喻屯蔡桁村武术世家,在太白楼下拜“齐鲁大侠”丁玉山的故事,堪比“程门立雪”和“圯桥三进履”等拜师佳话。丁玉山武艺高强但“艺不轻传”, 蔡桂勤真情拜师而历经磨难。连续三天顶风冒雪在太白楼下恭候大师,终于列入华拳大师丁玉山门下并尽得精传,武艺精炼神通,走遍大江南北无敌手。
1906年,蔡桂勤在上海与“鉴湖女侠”秋瑾相遇相识,革命思想与武术精神互相敬佩。1920年,在广东与民国总理孙中山结识,和李宗仁等一块儿习武,与众多革命人士成为朋友。上世纪四十年代,蔡桂勤在上海滩选派儿子、弟子用硬功赢得中西拳家比武,维护了民族尊严;而用鸡毛掸子巧技打败日本浪人,成为一时美谈。
蔡桂勤晚年移居济宁皇经阁,其子蔡龙云继承父亲武德武义,教练出不少济宁武林好汉,皇经阁街三皇胡同遍布武术世家的踪迹。
济宁龙翔凤翥之地,文才武将好样的。
北洋风云有济宁
辛亥革命终结帝制后,1912年至1928年,在北京出现了由北洋军阀控制的中华民国中央政府——北洋政府,先后经历了四个时期的统治。先是袁世凯当选临时大总统,翌年就任正式大总统后,倒行逆施复辟帝制。
袁世凯复辟失败死后,他的北洋军阀子弟们群魔乱舞,皖系、直系、奉系走马灯似的轮番登场,短短的13年中,就有38届政府内阁,加上北洋前期合计46届,往往由国务总理代行总统职权,上演了一幕幕军阀角逐、政权更迭的末世乱剧。其中有不少济宁籍人物,也在这变局中翻波逐浪、大展身手。
靳云鹏,段祺瑞皖系四大金刚之首,1919年9月24日在徐世昌总统下任19届临时内阁总理兼陆军总长,20届内阁总理、22届总理兼陆军总长,晚年吃斋念佛在天津去世。
靳云鹏之弟靳云鹗驻军河南时,有农人发现“王子武”窖藏文物,在末代秀才、济宁李汝谦建议下,靳云鹗通电全国,无偿捐赠给国家,防止了国宝青铜器的流失。
举人潘复比靳云鹏小6岁,任45届内阁财政总长、46届(最后一届)内阁总理兼交通总长。靳云鹏、潘复都是济宁人,靳云鹏的母亲邱氏还是潘复的乳母。曾住济宁小南门柳行的邱氏,可以说是两个总理的妈。靳云鹏、潘复在津浦铁路引济宁支线时出了把力,对济宁工业兴起、交通发展在客观上有所贡献。
济宁北门里的王毓芝,字兰亭,比靳云鹏大两岁,协助曹锟当选总统后,任总统府秘书长,后来当上了币制局副总裁。
济宁人潘矩楹,曾是袁世凯的标统、张作霖的顾问,干过民国航空署长,小潘复一岁。
熊家街的熊炳琦,比潘复大一岁,曾任民国山东省长,他拒当汉奸,晚年信佛。
潘家大楼的潘鸿钧,直系军阀吴佩孚的蓬莱老乡。
济宁人褚玉璞,青年时是闯荡江湖的绿林好汉,在张宗昌手下任营长,后来张宗昌任师长他任团长,1926年任奉系军务督办兼直隶省长。
吕家大院的吕德镇,又名静之,也是那个时期济宁的风云人物。
靳云鹏、潘复以及王毓芝、潘矩楹等清末民初济宁人,他们年纪彼此相差不过三五岁,互有交往或错综关系,与省部要员、商贾名流联络广泛。他们受所处环境和家庭出身影响,难免有其时代局限性,但也是时局变幻的弄潮儿,其是非功过自有历史定论,留待后人评说。